如此一来,“宣夜说”也有了真正的根基。张载还在文中宣称,天星皆有自己的运行轨迹。但是周天星辰,皆围绕着地球运转。漫天星斗,皆因引力而存。若是没有这条,张载的言论可称大逆不道。但是有了这条,天地似有又有了冥冥之力。为何会有气压,为何会有真空,为何会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?这些都不再重要。上天还是给了这人间独一无二的赏赐,使得太阳有远有近,带来寒暑。使得气化作了万物,又生息不断,供给人衣食保暖。也唯有认知感悟天道,明了“闻见之知”,方能运用所学,通晓“德性之知”,进而排除人性中的恶,养得浩然正气。这一套言论,从实证,到书证,再到“一物两体,动必有机”的气学经义,可谓严丝合缝,绝非《造化论》上那些单纯的算式可比。程颐把文章翻来覆去看了数遍,最终还是去了张府。张载虽然已经担任了枢密院的要职,有天子看重,却仍旧住在一个租来的破院中。似乎料到了程颐会来,张载见到人,就淡淡问道:“正叔前来,可是心有不平?”程颐那一腔话都憋在了口中,沉默良久,方才道:“叔父只看个演法,就妄言天地,是否狂妄了?”“格物莫不是观天地,二十丈的巨物,焉能用一叶蔽之?”这话像是奉劝,也像是嘲讽。张载并不怕旁人质疑他的发现,只因这发现,同那大气压力一般,皆是天理,不为人的意志所改。程颐却摇了摇头:“自先贤起,无不言浑天,难不成你我能比先贤?”这话倒让张载挑了挑眉:“《庄子逍遥游》言天色苍茫,其远无垠,《列子天瑞篇》言日月星宿皆积气而成光,宣夜说难道不是先贤所言?”“并非儒家言!”程颐骤然提高了音量。庄子、列子皆为道家,岂能同至圣齐名?张载的脸色冷了下来,盯了程颐许久,才缓缓道:“无有儒道前,天地就如此运转;无有三代前,天地亦如此运转。莫说吾等凡人,就是圣贤也只能观天地,不能改天地。”“那叔父就不在乎天人感应了吗?”程颐几乎是图穷匕见了。张载轻叹一声:“天地在乎吗?”它不在乎。千年万载,我行我素,压根不在乎生活于其上面的万物。就算把灾疫都推倒天子的德行上,日升月落也跟世间的权柄无关的。这都不是天象了,而是“天道”,是哪个皇帝登基都无法改变的至理。程颐哑住了。这也是他最无奈的地方。张载所言,其实并没有挑战纲常伦理。引力只要存在,只要地为日月星辰的主宰,它转或不转,又有什么关系呢?妄图用“天人感应”恐吓遏制,不过徒增笑柄。可是这样一来,他要如何驳斥呢?费尽心思想出的理论,顷刻间被碾了个粉碎,再也无法拼凑。程颐的嘴巴张开,又合上,再次张开……然而没等他说出话,张载突然问道:“南山捷径,终有到头之日。毕生所学只为养望,就是正叔你的‘道’吗?”再怎么“穷究天理”,程颐也是个未出仕的山人。只是一次制科落榜,就不再进考场,而是一心专研学问,乃至办报撰文,为的又是什么?还不是图个养望,只盼有一日能走征辟的捷径。都是研究经学的,他的兄长程颢外任地方,张载自己更是在边郡数十载,如今才进了二府。对于程颐那点小心思,又如何会猜不透呢?程颐的脸骤然红了,似被抓住了软肋一般,张口结舌,说不出半个字。张载见状轻轻一叹:“学贵有用,夫子当年也曾任鲁国相,笃行践履。如今你却只坐而论道,不愿看看天下生民,为君父解忧,又谈何经学二字。也罢,你回去吧。”没有在废话,张载起身送客。程颐只觉脑中嗡嗡,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,也不知如何回到的家中。枯坐在书桌前,看着一摞摞摆着的报纸、书刊,还有那篇让人寝食难安的文章。许久许久,两行浊泪顺着颊边滑落。他辩不过张载了。自谓“穷究天理”,却一次又一次的被“天理”所弃。自谓“纲常伦理”,却始终不愿为卑官,只想着走南山捷径。他这一生,又为了什么呢?那泪水久久无法停歇,打湿了面前的字纸。第二日,程颐没同任何人打招呼,孤身离开了东京,返回故里。第170章这场由“地球自转”掀起的波澜, 的确席卷了士林, 更引得不少对“将兵法”不满之人, 卯着劲上起了弹章,说张载德不配位,祸乱人心。这些波澜, 身为天子的赵顼又怎会不知?其实早在大相国寺外竖起高台后,赵顼就心生好奇,在御苑中最高的明春阁内也挂了个类似的摆锤。虽说只有十丈高, 但是其偏转方向跟大相国寺前的一般无二, 让赵顼啧啧称奇。他也不是没问过将作监中的大匠,这到底是何原因?然而没有人能够答出。这玩意也就只能当个“神异”摆在了御苑里, 连太后和宫中后妃,都不免跑去瞧个新鲜。好端端一个摆设, 突然变成了什么“地球自转”的明证。真是噎的赵顼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。他最是相信“天人感应”,可是《白虎通义》上都没提过这事啊!而且日升月落跟日月没关系, 反倒跟大地有关,这事怎么听着都觉得古怪。赵顼不敢怠慢,立刻招来了王安石问对。面对天子的疑问, 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宰臣, 也是默然良久,方才道:“此事乃天象,官家何不招司天监沈括问对?观天镜已建成一载,应当也有所获。”王安石岂能不知这场风波,虽然也觉得惊诧, 但是畏惧是没有的。更不愿看张载这么个支持新法的人因此受到牵连。据他所知,司天监的长官沈括对于天象极为了解,难得也是个敢于任事的。在司天监也能锐意革新,提拔贤能。这样的人,若是能支持地动说,肯定也能说服天子。更何况,那观天镜确实稀奇,他也曾看过一些司天监的记录,如今想来,倒是能跟“地动”扯上关系。赵顼立刻反应了过来,是啊,他也亲自登上过天文台,用观天镜看过月亮和星辰。观天镜里所见,和平常肉眼所见可是大相径庭。这等要事,说不定沈括真能解答。很快,沈括就被传至垂拱殿。面对天子和相公,他只迟疑片刻就道:“此事应当不假。臣这一年来,以观天镜测岁星。岁星亦是球体,表面有一偌大红斑。这红斑并非一动不动,而是每五个时辰就要绕上一周。由此可见,岁星亦是在转的。若是岁星如此,吾等足下的地球会自转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”听到这话,赵顼更震惊了。岁星竟然也在转?!难不成天上星辰全都要自转的吗?那星辰轨迹又该是个什么模样?迟疑了半晌,赵顼才道:“可是天道不是尚左吗?日月西行,江河东流,故而天左旋,地右周,犹君臣阴阳相对向。这道理难道也有错吗?”沈括迟疑了片刻,方才道:“江河东流,不过地势所致。倒是水泻成漩,极可能与地球自转有关。周天又何止亿万星辰,日日斗转星移,反不可信。也许诸天星辰皆同岁星,有轨迹自转,循天道而行。”这话让赵顼陷入了沉思,良久后又轻声问了句:“那月呢?月有阴晴圆缺,不是三十日一转吗?”“月绕地转,就如岁星之纬星。因为太近,转速又快,背向遮阳,就成了圆缺。”沈括突然抬头,“天道自有法度,既然可见,就不该讳言!”这话几乎是直谏了。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赵顼心头仍旧纷乱如麻,一旁王安石却道:“既然是天道,官家就不该再为此忧虑。千百年来日月照常升落,从未有改。其中秘辛能为官家所得,正是因为官家能任贤用能,又何尝不是一件祥瑞?”这话让赵顼心头一动。是啊,不论《白虎通》上怎么说,日月东升西落却是不变的。也许只是编书者理解错了先贤对于“天左旋,地右周”的意思,才使得世人糊涂?每代的注、疏都有不同,有人牵强附会也不奇怪。而在本朝,有臣子发现了天地应有的面貌,对于经义重新作出解读,这该是好事,不是坏事啊。想到这里,赵顼微微颔首:“王卿所言不差。既然星辰皆自转,地转也不足为奇。只是浑天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。”“唐汉两朝,也是浑天替盖天。如今宣夜替浑天,反倒是法古,更近天道所向。”王安石见天子意动,立刻斩钉截铁道。这说法顿时让赵顼露出了笑容:“有理。重修历法,本就是应有之义。如今又添地动一说,想来能让历法更精准些。沈卿,司天监的新历法,编的如何了?”沈括微微垂下了眼帘:“历法修订艰难,恐还需些时候……”听到这话,赵顼倒是没有见怪,微笑颔首道:“卿只管慢慢修,还有那‘地为宇宙之心’的说法,也须得时时关注。若是有甚发现,可以直接上禀。”沈括的神情一滞,把头也垂了下来,高高举起的双手半遮住了面孔:“臣,遵旨。”※既然天子都不追究,张载这“地动”的说法,算是站稳了脚跟。加之先前鼓吹“浑天说”的程颐悄无声息的离京,更是让原本还声量很大的反对者,也有些抵挡不住了。对这情形,苏轼可是开心的紧:“张子厚虽然妄改法度,但其经学底子着实扎实。气学里的学习礼义道德,养气集义的说法,也深合我意啊。”对于“将兵法”,苏轼并不怎么赞同。这种鼓励天子穷兵黩武的态度,更是他深深厌烦的。但是张载的“气学”,实在让苏轼大为赞赏。毕竟“气学”一脉里,不论是“气生万物”,还是“真空”的解释,都跟苏轼所想相差无几。就连养浩然之气,变化气质,返本为善的看法,也跟苏家一脉“养气治心”的观点相近。更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个“地球自转”的说法了,之前他都快被“浑天说”的人逼迫的不行了,谁料峰回路转,突然蹦出了一个“地动说”,立刻完善了“宣夜说”的漏洞,还把那群叫嚣“引力东轻西重”的家伙打的措手不及。现在都没人敢质疑“宣夜说”的观点了,他能不高兴吗?夸完张载,苏轼又捋了捋长须:“只是我瞧着那摆锤一个时辰才能转十六分之一个圆,怎么算,十二个时辰内都转不了一整个圆啊?那日升月落岂不乱了昼夜?”嘿呀,这问题他懂啊!甄琼立刻来了精神:“这是因为地是圆球啊,不是有弧线吗?就要这么算……”今天苏颂不是不在吗?这问题当然要交给他了!甄琼刷刷刷在纸上一通画,把之前苏颂教给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讲出来了。末了还在那画的歪七扭八的圆上标注了一个点,“瞧,就在这里!看懂了吗?”苏轼:“……没。你慢点再说一遍?”甄琼:“……”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,连明月都是一听就懂啊!顿感面前这人愚不可及,甄琼垂头丧气把炭笔一扔,对沈括道:“还是存中兄你给他讲吧。”沈括原本坐在一旁,端着个茶杯愣神,听到甄琼喊他,才骤然回神,望了过来。苏轼立刻道:“存中兄,为何那大相国寺的摆锤,一昼夜时间转不到一周呢?”这问题对于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难,他简单解释道:“钟摆立在平面摇摆,和立在曲面摇摆的速度是不一样的。地乃圆球,故而处处曲度也不相同,除了在两极的端点是十二时辰转一周外,其他地方都会因地理影响摆动速度和角度。”他并没有说算法,但是苏轼还真一听见懂了:“那岂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?”“不错。”沈括颔首,“就是刚刚凌霄子算出的那处。”苏轼赶忙又低下头,看了看那图,叹了一声:“原来吾等居于地球上半啊,真是奇哉。这样岂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?”“日月星辰,无不能算,不过需要时间罢了。”身为司天监官长,沈括对于这个还是颇为自信的。苏轼闻言笑道:“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劲了。若是能依据引力,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绕地而行就更好了。”这话立刻让沈括闭了嘴。苏轼并未察觉不妥,又道:“听闻司天监新建的天文台也非比寻常,这次若制出了新历法,想来也是件盛事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沈括就皱起了眉头:“若是新历法只计日行,不计月行呢?”“什么?”苏轼简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,“历法怎可不计月行!若无朔望,岂不只剩下孤阳了?”这还是司天的官吗?阴阳交泰的道理总该懂吧。再说了,若是连月亮都不计了,朔望怎么定?莫不是连日食这等要务都不管了?“历法是用来计时的,只要算得清太阳轨迹,就能定节气,助农耕,何须旁的搅扰?”沈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只觉心中烦躁愈发强烈。苏轼还是摇头:“存中兄太过偏颇了!”“哪怕纳入月行,会干扰计时,使得年份出了差错,必须隔三差五至润也无妨嘛?”沈括再问。“既然能用至润调节,何必担心那一两日的差距?”苏轼根本就不买账,“再说了,日月都绕地行,舍其一也不妥啊。”啊?怎地太阳又绕地行了?甄琼有些茫然的抬头,看向沈括。不都公布了地球会自转了,下来不该是有人发现“地绕日行”吗?怎么又反过来了?不过好在他虽然觉得古怪,却也记得当初的约定,没有直接把话说出口。那困惑的目光,让沈括心头一紧,就像被刺伤了一般,生出痛来。他不再言语,只端起了茶杯,继续闷头喝起茶来。见他似有些生气,苏轼倒也不再说这话题了,又谈论起了朝中趣闻。可惜面前两位听众心不在焉,齐齐跑了神。第171章回到家, 甄琼还是忍不住寻了韩邈:“邈哥, 我听说有人从地球自转扯到了地心说啊, 这不是跟咱们的计划相差甚远了吗?”听到这话,韩邈心头一凛,肃容道:“琼儿没跟旁人说起这个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