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迎心里一突:“怎……怎么个睡法。”黑暗中安静了一秒,然后谢朝辞用一种恨不能掐死他算了的语气,说:“你想怎么睡?裸着?捆着?插|着?”宋迎:“……”谢朝辞冷哼一声,在他身旁躺下,大氅盖住两人,不再说话,像是真的要睡了。宋迎一动不动,小声道:“谢还?”谢朝辞没吭声。“你临睡前不说点什么吗?夫妻俩还剪灯夜话呢……”这都什么跟什么?!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?!他们认识才几天?!谢朝辞身心疲惫,连气都懒得生了:“……你说。”宋迎斟酌片刻,道:“要是一个人死了,却在另一个人身上活过来了,这种事,你信不信。”谢朝辞没有回答。宋迎默默叹了口气。仙门信奉人死后身死道消,要么去往轮回,要么得道成仙。至于这种借尸还魂的,发生的极为罕见,大概说出去都没人信。车厢里一片寂静,灵驹御风而行,不在地面,自然没有任何噪音。只有远处传来寂寥的鹧鸪声。“我信。”谢还忽然道。宋迎蓦地睁开眼。“所以,你是想说你其实是死人借尸还魂?你又叫宋迎,不要告诉我,你是我师尊投胎过来的。”“……”“你不可能是宋长留,知道为什么吗。”“因为他从不会像你这样,跟我说话。”宋迎叹息一声:“师祖生前真的有那么严厉吗。”“严厉说不上,他只是不喜欢我罢了。”“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喜欢你?”“因为他所有的喜欢都给了别人。”好吧,虽然宋迎不觉得自己上辈子有这么偏心,还是被谢还这可怜样给扎到心了。他默默往谢还那边挪了挪,近了,又闻到那沁人心脾的烟草味,问道:“你现在还抽那个烟吗?”“抽。”“戒了吧,那东西不好。”“戒不掉了。”“……”宋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过了一会儿,灵驹跨越了连绵的青山,凄冷的鹧鸪声渐次远去。宋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耳畔传来了依稀的风声,他看到了年少时的谢还。那是他初次见到谢还的时候,鹅毛大雪铺天盖地,洋洋洒洒数日未歇。骨瘦如柴的小人儿蜷缩在一座矮小的土地庙里,周围是几只流浪的猫猫狗狗。他们依偎在一起取暖,才能勉强撑过这个寒冬。土地庙大概是被废弃了,矮得只能钻进去小孩子,庙里砖瓦残缺,根本无法御寒。宋迎原本只是路过,一身黑色道袍,背负剑匣,看到这小庙时心生怜悯,留下了身上的钱袋。咔哒一声,却把那孩子给吵醒了。小家伙警惕地睁开眼,然后看着他,因为脸瘦,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显得愈发骇人,宋迎不知道该说什么,笑着摸了摸他的头。然后就发现,这孩子灵根极好。前些日子邓淳如说他周身多了一道金光,怕是好事将近,宋迎没往心里去,此刻却忽然福至心灵,明白这是要收徒了。谢还瞪着他,把钱袋慢慢推到他面前。宋迎问:“你不要?”谢还摇了摇头:“我不会……他们骗我。”宋迎懂了。这孩子不识字,更不会算术,钱财给了他,只会被那些无良商贩骗了去。于是道:“你饿吗?”小谢还点了点头。“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。”小谢还睁大了眼。离开的时候,谢还还跟那些小猫小狗说了两句悄悄话,把自己身上唯一的一块烙饼分给了它们。宋迎带他去了凤麟宗的餐堂,让他想吃什么拿什么,谢还畏畏缩缩的,什么都不敢拿,问他,他只是摇头,眼泪都要掉下来了。宋迎说:“你在害怕?”那孩子还是不说话,死死抓着宋迎的袖子,躲在他身后,看见餐堂里的人都在笑,在议论,就更怕了。宋迎把他抱起来,谢还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,宋迎只好挑了几样小菜和点心,带他去了个人少的地方,让他吃饭。谢还没有吃肉,也没吃菜,更没碰米饭馒头。他抓着那几块点心,先是舔了舔,然后咬下了极小的一口,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。“喜欢?喜欢就多吃点。”想来这孩子没吃过点心,宋迎便又去拿了几分糕点,回来的时候,桌子上那些点心少了一半,小谢还怀里高高鼓起了一个包。宋迎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,指了指他褴褛的衣服,道:“以后可以随时来吃,不用藏。”小谢还像是怕他生气,吓得缩起身子,拼命摇头。然后谢还怎么也不肯吃了,宋迎便带他回到霁月府,收他做了徒弟,教他识字算术,习剑修道。后来有一天,宋迎带他出去除邪,途径一座被废弃的破庙。大雪漫天,谢还忽然停下,盯着那空荡荡的庙看了一会儿,走了过去。宋迎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,看着他熟练地打开修道者用来储物的乾坤袖,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包,展开,放在小庙前的石台上。那是一包早已变质发黑的点心,其中一个还被人咬掉了小小的一口。自始至终宋迎都没有多说,只是偶尔回头看时,那个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的少年低着头,安安静静,一言不发,只有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他眼角滑下。若说前世的宋迎和这一世有什么不同,大概最明显的就是性格了。上辈子宋迎自幼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是称尊仙门的剑宗,所以百般努力刻苦,对自己狠极,对旁人也不苟言笑,少有能触动他的事情。这一世,没了那些包袱,没了那万人之上的地位,他不用再做那个正义和公平的裁判,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偏爱谁就偏爱谁,自然也就没了那些严肃和正经,显得随和了许多。就比如这个梦,彼时的宋迎,看到谢还默默哭泣时,只是心中感慨,觉得这孩子可怜。这一刻梦醒,宋迎却觉得揪心的疼。他似乎真的忽略了谢还太多。那个曾经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小人,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偏执固执的大魔头,不管他如何弥补,谢朝辞都回不去了。还未从梦中缓过神来,车厢的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了。谢还早已经起了,换了一身修身的深蓝轻衣,目光嫌弃:“醒了?下来吃饭。”旋即甩上帘子:“下次做梦再敢哭到我身上,本座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。”“……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算了,弥补个屁,就这样吧。☆、万树桃花月满天宋迎慢吞吞地下了马车。外面竹海流波,薄雾弥漫,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,有一片小小的村落。谢朝辞在水边洗脸,宋迎也蹲了下来,掬起一把水泼在脸上,然后看着谢还在水里的倒影。那深邃的眉目其实自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,上辈子宋迎没仔细看过谢还的脸,此刻,忽然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。“你看什么?”宋迎:“石头。”“小小年纪,色心不小。”“……”您不觉得您有点自恋吗???因为偏僻,谢还只能抓些野味烤了吃,他把烤好的山鸡扯下一条腿,递给宋迎:“离望月台不远了,吃饱了,到时候岁千秋要是揍你还能跑得快点。”宋迎拿了鸡腿:“我谢谢你了。”谢还:“不客气。”两人在水边席地而坐。望月台是一座山的名字,山顶是一块平整的切面,山前碧波无际,山后万丈群峰,夜间明月当空,光华流照,滟滟随波千万里。台上有个小茅屋,名叫月满天,就是如今岁千秋栖身之地。宋迎道:“你之前说岁千秋接任剑宗位,败坏了这一脉的风气,是什么意思。”按照排行辈分,岁千秋算是他的同门师弟,谢还的师叔,宋迎也确实挺想了解一下这个人。谢朝辞不屑道:“说来话长。往白了说,无非英雄一怒酬知己,那知己还是个已经死了的。”“你这说书似的,不能说清楚点吗。”谢朝辞从没见过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家伙,磨了磨牙:“看见这条河了吗,知道我想干什么吗。”宋迎这些天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耍流氓,满嘴流油道:“知道,你想和我洗个鸳鸯浴。”“呸。”宋迎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他:“好哥哥,你快说。”“……”那就,看在这声……不,这个鸡腿的份上……勉强……“咳。”谢朝辞清了清嗓子:“有个琴师,岁千秋和他相逢恨晚,两人相识不久就义结金兰同吃同住,然后有一天,琴师死了,岁千秋就杀了很多那琴师的仇家,给他报仇。一个堂堂剑宗,做出这种事来,是不是很荒唐?”“岂止。”宋迎难以接受,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门,素未谋面,居然如此丧心病狂。“可那琴师死了,他为什么要去杀他的仇家?难道琴师是被仇家害死的?”谢还道:“不知道。那段时间本座忙着参悟功法,闭关了,出来就听说仙门被他搅了个血雨腥风,然后跑去跟他打了一架。”“打赢了?”谢朝辞差点把嘴里的骨头都咬碎了:“当然赢了,也不看看我师尊是谁。要是宋长留还活着,他岁千秋算个屁,师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。”宋迎宽慰他:“输了就输了,失败不可怕……”“谁输了,老子赢了。”宋迎:“失败了还不愿意承认才是最可怕的。”“……”“是,输了,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但岁千秋现在犹如过街老鼠,仙门早就不承认他剑宗之名,而且到处都在抓他,也没比我好多少。”宋迎:“可仙门也不承认你啊。”“你能闭嘴好好吃饭吗。”“哦。”其实宋迎这话说得不错,谢还弃道成魔,仙门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魔修继承剑宗位,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比岁千秋这个剑宗杀人还要荒谬。吃过饭,天边又飘起了银毫细雨,宋迎对这鬼天气避之不及,率先钻进马车,从一侧暗匣里翻出一碟桔红糕和两个金苹果。谢还在外面喂好了马,也弯腰进来,宋迎把桔红糕推给他,自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:“解解油腻。”谢还闻声未动,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迎,目光幽沉。宋迎被他盯得心里发毛,道:“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。”说着,把那盘糕点端在怀中,慢吞吞吃了起来。灵驹脚程飞快,又过一天,终于离望月台愈近。远见青山巍峨,群峰竦峙。一轮红日在怪石嶙峋间悬挂天幕,闲云潭影,山雾横流。这一带山势起伏,锋芒桀骜,处处都是青灰的颜色,明明正当仲夏,却好似天寒地冻,萧条肃杀,间或有青鸟振翅长鸣。而这一片冷淡中,有一片极显眼的粉色。那颜色在最高的一座山峦上,观之一片朦胧,似一团棉絮,实则是一顷不败的桃林,万树千花,碎红开遍。宋迎问起谢还,谢还望着那花海道:“望月台上月满天。那琴师生前的故居,如今被岁千秋施加了剑宗的迷迭阵法,远观可见,近了就会迷失在山雾里。”迷迭阵。剑宗嫡系的秘术之一,宋迎会,也曾经教过谢还,只是不知道谢还有没有荒废自家功夫,这阵法极为难破,时间久了不加练习,忘得也快。灵驹飞近,便闻水声。谢还喝住马车,把那头通体银白的马儿拴在一处隐蔽树下,喂了两颗灵丹,摸了摸它的脖子:“好马儿。回去把你赎来。”灵驹似懂人言,在谢还手心拱了拱,又要舔他,谢朝辞险些被它得逞,急忙躲开了,笑道:“我要赎你,你却肖想我美色。”宋迎幽幽道:“它可能只是想吃草。”谢朝辞抱起双臂:“不跟你贫嘴。这阵法你会破吗。”“我?既然是剑宗嫡系的阵法,我一个外系弟子怎么会?”谢朝辞伫立良久,叹息一声:“怎么办,这阵法我都快忘干净了。”他找来一截树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阵,对宋迎道:“不管了,你去帮我把这几个阵脚破了。”宋迎装傻充愣道:“看不懂。”实则内心已经把这顽徒从头到脚骂了一遍。这是他教他的迷迭阵法吗!画了些什么东西,阵脚都是错的,连巽坎离都分不清,还破阵?不被这迷迭阵困死山中才怪!“真笨。”谢还用树枝指向望月台:“那是阵眼,你把它放到阵里,其他阵脚自然好找。”“找到阵脚后呢,怎么破?”“怎么破?我也忘了,大概是用脚踢吧。”“……”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污也!“我在教你破阵,你咬牙做什么?”宋迎:“牙痒痒。”谢还把树枝递给他:“挠挠。”宋迎拍开他的手,“你这法子靠不靠谱?哪有踢一脚就能破阵的?”“那你说怎么破?”“当然是用灵力破,可我这样子根本用不了灵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