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却没有再说什么,蹲下身来,与甜姑面对面地平视着。甜姑看清了他的脸,脸“蹭”地一下红了起来。那人穿着件黑色的斗篷,带着斗篷的帽子。他的脸介于成熟的男人与少年之间,骨头的棱角分外鲜明,只看眉眼的话,会觉得他有些凶,不过此时他正爽朗地笑着,是十分少年气的笑法,很好地中和了他脸上的锐气,让他这个人看起来,几乎是十分可亲的。“小姑娘,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。”“嗯?啊……”甜姑的脸烧了起来,几乎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衣领里。湛明大师才是最好看的!可,可这人,怎么对自己说这样的话……“你自己闻不到吗?”那人开朗地笑着,“是一股很好闻的,水的味道。”“水的味道?”甜姑的注意力被他扯开了:“你在说什么呀,水哪来的味道。”那人又笑了笑,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来,没有解释什么:“你刚刚问过我了,公平起见,我也要问问你,你从哪儿来?”“我?我就是镇上的人啊,我在这里出生的,阿爸阿娘,都是这里的人。”“不是这个。你刚刚,去过什么地方?”甜姑突然有些警惕起来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“我吗?”那人挠了挠头,:“找人。”听到这句话,甜姑突然愣了一下。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,眼前这个人,跟东面宅子里那一户人,其实很像是同类。一样的漂亮,一样的贵气,一样的……让人心生向往。她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:“你是来找湛明大师的吗?你认识他?”听到这个名字,那人仰起脖子来,对着天空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漂亮的喉结轻轻地抖着。“是的,我认识。”“他是什么样的人,从哪里来的?在哪里长大的?他为什么做了和尚?”甜姑急急地问着,已经顾不上自己这样是不是得体。“不知道。”那人沉默了一会儿:“你问的这些,我都不知道。不过我只知道,他是个很温和的人,爱说阿弥陀佛,叫人的时候,总是爱叫施主。”甜姑的眼泪又冲到了眼眶边上,也不知道是为什么,就是很高兴,好像有另一个人发现了湛明大师的好,就是一件足够让人高兴到落泪的事情:“是的!是的!就是他,他就是很温柔的人。”“那,湛明大师身边还有别人吗?”那人这样问着。“有。”甜姑匆匆擦去眼泪,心中已经把他认成了自己人:“不过有好几个,你问哪个?”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,问出来的时候,气息十分不稳,像是在微微发着抖:“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化名。不过是一个很好看的人,只穿蓝色的衣服,很高,很爱干净,平时总爱跟人斗嘴开玩笑。”甜姑皱起了眉毛:“没有这么一个人。”那人的呼吸窒住了。“不过除了湛明大师之外,倒是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,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。没见他穿过蓝色的衣服,脾气也差,我就没见他笑过,爱干净就更不是他了,我们镇上好几个人都看到过他,趴在老泉边上,不知道在干什么,一趴就是一天,弄得满身都是泥,我们这的人都说,”甜姑压低了声音,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他这里有问题。”“名字呢?名字是什么?”那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。“姓商?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……”甜姑的声音渐渐远在了世界之外。那人站起身来,似乎蹲久了,身子有些麻了,走得踉踉跄跄,像是随时会摔倒在地上。“哎!”甜姑有些奇怪,在他身后喊着:“你怎么了?没事吧?”那人却连头也没回,就这样踉跄着,走得远了。“这人怎么回事啊?”甜姑赶紧站起身来,准备追上去。自己还有很多关于湛明大师的问题还没问呢,这人怎么只打听完自己想听的就走。她追在他身后,叫了好几声,那人连头都不回。她气坏了,顾不得别的,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。那人突然甩开了她的手臂,半侧着脸,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甜姑像是突然被定在了原地,手还长着,却一动不动了。那人渐渐走远了,不知过了多久,甜姑晃过神来,冷汗在一瞬间从全身上下冒了出来。那一眼里,她终于见到了阿妈故事里,那些自己从没见过的修罗恶鬼的样子。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,打了一个寒噤。可是一个有着这样眼神的人,为什么他的背影,会这么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呢?第63章商别云站在屋檐的晴雨盖下面,伸出一只手来,接住了几滴沁凉的雨水。“还没回来?”湛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,同他一起看着面前的雨帘,轻声问道。“没有。”商别云轻轻摇了摇头,将手收了回来:“丛音这一趟去的地方有点远,我上午传了声讯给她,她就算是立马掉头游回来,也最起码要等到晚上。”湛明看着他的背影。他穿着件黑色的箭装,束着刀环扣的玉石腰带,蜂腰猿背,好像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些。湛明咬了一下嘴唇:“对不起……对方身上有压制血脉的手段,如果我能把时间跟距离推算地更准确一点……”商别云回过头来,打断了他:“你去东渊那里看看吧。他们带着渺儿,东西多又杂乱,你去看看,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。”说完,他沿着回廊,向大门走去。湛明的声音从他身后追上来:“你干什么去?现在这个当口,你一个人出去……不安全。”商别云的脚步顿了顿:“我去一趟老泉。泉眼那里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,我走一趟,确保万无一失。你锁上大门吧,等晚上我跟丛音回来,咱们就走。”说完他空着身子,没有打伞,直直地走进了雨里。湛明看着他的身形影绰绰地消失在漫天的雨幕里,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走向了东侧的厢房。商别云从前并不怎么喜欢下雨。每当下雨的时候,海里的鱼群总是十分躁动。而且大雨往往伴随着海上的飓风,每次一场飓风过去,总有几艘人族的船,会被掀翻,坠入海底。有些鲛人很喜欢那些船,会钻进船里,翻检里面的东西。商别云却不喜欢。船还是浮在海面上的时候最好,像温驯的木头鲸鱼。他小的时候会偷偷藏在船底,可以听到船上的船员说笑、唱歌、纤网的时候会一起喊着沉重却欢快的号子。他有时候会把大鱼们赶进他们的网里,他们收网的时候,就很高兴,会在晚上,点着火把,对着月亮喝酒唱歌。有人喝醉了把酒撒进海里,那就是商别云的第一次醉了。船沉在海底,说明船上的船员们都死了。而如今他却不讨厌下雨了。雨下的大的时候,会让人感觉全身像是泡在水里。那种睁不开眼、无法呼吸的感觉,让商别云觉得自己像是个不会水的人族,在这样的感觉里,他难能地体会到了一些心安理得。雨水倾盆一样泻下来,老泉是个小镇,路上没见过青石板,都是车马走出来的土路。雨水激在地上,弥散起的都是特有的土腥气。商别云走了不久,远远地见到了那处小小的泉面上,被雨水打出的起起落落的水花。这边是老泉镇的老泉了。他提步走了过去。湛明立在竹床边,笨手笨脚地折着一件小衣裳。那件小小的上袄,跟他的手掌差不多大,他左右摆弄,不知道怎么拿捏是好。李东渊走过来,一把将他手里的小袄扯了过来,三两下叠好了:“去去去,不帮忙就算了,少添乱。”湛明有些尴尬地支着手,站在堂屋正中间,像个一无是处的木桩子。芸儿忙得小旋风一样。孩子年纪小,件件事情都需要她这个做娘的去小心。上次漏夜逃亡,渺儿在路上收了风,生了好大的一场病,芸儿到现在还在揪心,因而这次格外仔细。她越忙,越看着站在屋子中间晃来晃去挡事的湛明碍眼,干脆把小渺儿从自己怀里解了下来,往湛明怀里一放:“大师闲着,帮我看看孩子。”湛明两手举着小渺儿,端香案一样端着,完全慌了神。小渺儿跟他倒是有些亲近,将尾巴卷在了他的手臂上,吃完了手,把自己沾着口水的小手往湛明的光头上拍了拍,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,乐呵呵笑了。湛明苦着脸:“你们什么时候好啊?”“急什么?”李东渊敛着渺儿的小玩意:“别云不是说晚上吗?丛音没回来,咱也走不了。”“说的是晚上,但是……”湛明说到了一半,突然停了下来,耳朵动了动:“门口有声音。”“是丛音还是别云,他是半路折回来了吗?”李东渊将孩子从湛明手上接了过来。“不知道。不过他确实说,要到晚上才能回来。等着吧,我出去看看。”湛明迈步向外走去,走了两步,又停下,回头对李东渊说:“你们三个,别出声,有什么问题的话,从下面密道走。”芸儿走到了李东渊身侧,摸了摸渺儿的小脸。李东渊与湛明交换了一个眼神,一家三口目送着湛明,走出了厢房的门。雨下得更大了,眼前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。顶着雨,湛明跑到了大门处,却见大门好端端地反锁着。他一愣。虽然雨声很大,可以他的听觉,绝不可能听到幻声。四周是密帘一般的雨幕,几乎连一丈之外都看不清。湛明吞了一口唾沫,沿着回廊,一件件探着。沿着游廊,他先到了自己跟洄娘住着的西侧裙房,轻轻地敲了敲洄娘的房门:“醒着吗?”过了半晌,房内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:“干吗?”“没什么。你还好吗?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?”湛明松了口气。洄娘拉来了门,露出冷淡淡一张脸来:“不是你们的声音吗?怎么了?出事了?”“没有。”湛明笑着将洄娘推进了门内:“只是再来跟你说一声,晚上之前收拾好东西。”洄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关上了门。湛明立在门前吐了口气,往自己的房间摸去。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门。自己住了小半年的房子,熟悉地很,布置的雪洞一样,干干净净,只有一张床并一套桌椅,没有能藏下人的地方。湛明沿着回廊走了下去,接下来,就是商别云的房间了。他突然停下了步子。奇怪。商别云走的时候,没有关自己房间的门吗?耳边的雨声突然变得大了。湛明的眼前突然一黑,天地在他眼中颠倒过来,他像是一个被扔进了瓷瓶的琉璃球,身不由己地跟着周身的世界翻转着。雨声突然停了下来。不止雨声,天地间所有的东西都停了下来。漫天的雨滴,一颗颗地停在了空气之中,像是静止不动的珠帘,只有一个被黑袍子罩着的身影是动着的,他从湛明身边擦身而过,撞掉了一溜雨滴,慢慢地走着,消失在了这方天地里。只是一个瞬间。时间重新开始流动,雨水照常地倾泻在地上。湛明打了个激灵,猛地回头望去,却什么也没有看见。商别云脱了靴子,踩在了光秃秃的岩石上。老泉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瀑布泉。平日的时候,水会蜿蜒着从峭壁上方流下来,灌进下方的泉眼里,而每当下雨的时候,上方的水流激增,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,便会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。商别云站在那道瀑布跟石壁之间的缝隙里,小心地扶着石壁,不让自己掉下去。穿着靴子脚下会打滑,此时光脚踩在石头上,水特别冷,脚被冰得有些发红。他贴在石壁上,反复确认,自己已经将此处的痕迹都一一检查,清理干净了。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算时间丛音差不多也该回来了,他准备去海边等着。站得久了,腰腿有些发软,脚也麻了。他刚一动作,没成想脚下却一打滑,整个人没有防备,一下子向身后倒去。一个人影,分开了瀑布的水流,接住了商别云的身体,推着他的背,顺势将他按在了石壁上,从他的背后,将他按在了怀里。商别云脸贴在冰凉的石壁上,还在发着愣。身后那人比他高了半头,正垂下头来,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,滚烫的吐息擦着他的脖颈上的皮肤,轻轻地叫了一声:“先生……”商别云如遭雷击。他突然发难,手接着石壁发力,一个肘击狠狠向他的腰间击去,力道之大,如果这一击中了,怎么也要短上几根肋骨。程骄像是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动作,侧身一躲,打开了商别云的手肘,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,直接将他的手高高拉起来,按在了墙上。商别云咬着牙,一只腿蹬着石壁,想将自己与身后的程骄一起推到老泉里去。可程骄却趁这个机会,将一只腿挤在了商别云双腿之间,将人死死地控在了自己怀里。商别云直接用后脑像程骄撞去,眼前却突然一黑,面前的石壁与身下的泉水,在他眼中翻转起来。“商别云,”程骄伏在他的耳边,没有再叫他先生,因而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:“我有域了。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域?”商别云的身体安静了下来,不再挣动。程骄的声音如同跗骨一般,在他的耳边响着:“我给我的域起名为,身受。不能感同,那便身受吧。只要我想,我可以将我曾感受过的任何东西,都传递给你。你想不想体会一下,每次我想起你的时候,都是什么感受?”一股难以言喻的热从商别云身体之中窜了上来。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,血脉接驳的画面。青州家里、他的床上、程骄的床上、镜池中,甚至在海边,在他遗弃程骄的那个无名孤岛上。这些都是程骄想让他看的。他的脸静静地贴着商别云脖颈边的皮肤,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热量,对商别云的反应,十分满意。商别云闭着眼睛,脸色潮红着,却慢慢皱起了眉毛,被程骄按着的腰,轻轻动了一下,似乎在尽全力挣脱。程骄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。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他咬住了商别云的脖子,叼着一块皮肉,轻轻地磨起了牙:“不许动了,商别云。再动的话,杀了你哦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来了来了。不好意思今天大加班。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时间多补一点吧。天知道我等写这一章等了多久。娇啊!你终于有个正经攻的牌面了!支棱起来了!第64章“见到你之前,我一直在恨着自己身体里那些鲛人的血。”“可见到你之后,我便开始恨起了自己身体里那些人族的血。”“可你不知道,此时此刻的我,有多么感谢我身体里这一半人族的血脉,让你没有办法挣脱我,没有办法君临我。”“先生……”他像是撒着娇的小狗儿,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商别云的脖颈,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说着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怀中突然一空。怀里那个烫着的、喘息着的,活生生的先生,忽然之间,凭空消失了。一个贝壳“咚”地一声,落在了程骄的脚边。程骄的域在一瞬间极限地张开,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。程骄弯腰,将地上的贝壳捡了起来,放在手心上掂了掂,微微笑了,神色并不急迫。丛音吗?也是……好久不见。商别云下半身泡在海水里,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,清醒过来。丛音在水下,撑着他的身体,见他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吓死我了,幸亏赶上了。”商别云抹了一把脸,在四周环顾了一圈。他的手腕跟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程骄身体的热度,就算是泡在冰冷的海水里,也没有褪去。这让他一时有些迷蒙。“这里是大东湾。情急之下只能就近传到这里。”丛音看了眼商别云的神色:“刚刚那人,是混种吗?是魏澜的人?”商别云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他对着面前撒着粼粼波光的海域,背向着丛音,问道:“你试试看,在这个距离上,能不能把家里他们几人一并传过来。”“现在?”丛音看了眼四周荒无人迹的滩涂:“这个距离太远了,没试过。不过,为什么这么急?情况很糟吗?”商别云从及腰的海水中走了出来,边走边说:“走着说。一到能展域的距离,我需要你立刻出手。”丛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坚决,没再多问什么,挽着发髻从海水中走了出来,跟在了商别云身后:“你稍等,我先试试。”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贝壳,随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抛,闭上了眼睛。商别云站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她。半晌,丛音突然睁开了眼睛,惊愕地看向商别云:“爷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商别云皱起了眉毛:“距离还是太远吗?”丛音摇了摇头,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:“不是距离的事。我的域根本就进不去。爷,咱们的院子好像被封死了……”“他去过我们院子了。”“渺儿。”商别云跟丛音对视了一眼,在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惊恐:“渺儿!”下一刻,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。在他们站过的地方,留下了两个小石子,正骨碌碌滚着。商别云与丛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大门之前。丛音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。短时间内施展两次这样远距离的域,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。院中一片平静,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。可丛音尽力去试,却发现自己的域,仍不能施展过院墙。商别云走到院门前,将手搭在了门环上。地上有一线褐色的印迹,商别云用脚尖捻了捻,对着丛音:“别试了。”丛音走过来,按着商别云的提示看去,果然,沿着院墙,有整整一圈这样的褐色印迹,将整个院子圈了起来。“混种血。”商别云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:“应该还辅以什么秘术,类似血禁,克的就是你跟洄娘这种空间型的域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,搭在门环上的手缓缓用力,将大门推开了。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他抱起了手臂,微微蹙着眉,对着院内说道。程骄一手抱着渺儿。渺儿将尾巴缠在他的小臂上,头枕着他的肩头,睡得正香。程骄身后,湛明洄娘、芸儿与李东渊,在地上整整齐齐,躺成了一排。大门打开,商别云出现在门口的瞬间,程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他对着商别云露出一个十分清爽的笑,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:“嘘,进来,慢慢聊,别吵醒了小团子。”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现flag不能随便立。我刚抖擞着要日六支棱起来,就碰上了世纪大加班。社畜流泪。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。短小的部分我会尽量抽时间来多写一点补上。要接着加班去了。大家早睡!第65章商别云抱着胳膊,偏过头来,瞥了一眼他身后躺着的几人。程骄回头看了一眼:“他们没事。他们正在做着我很喜欢的一个梦。是美梦,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。”商别云只是点了点头,走进院子里,跟程骄面对面,站好了,伸出双臂来:“你慢慢地,不要有别的动作,把渺儿递给我。”“渺儿……”程骄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吐泡泡的小子,笑着用两指指节掐了掐他的鼻子:“是李东渊的孩子吧。不过不像他,机灵古怪的。”“你如果还想让我好声好气跟你聊几句,现在就把渺儿递给我。”商别云举起的双手没有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着。程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来:“先生又在骗人了。如果我把他还给你,你才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你一定有什么办法,带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走,对不对?”看着他神色之委屈落寞,商别云几乎要笑了:“我懒得跟你耽误时间。你直说吧,要什么?”“我要什么,先生都给吗?”程骄的眼睛亮了一瞬。“先说来听听,我看你有多大脸。”商别云耸了耸肩。程骄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讥讽,迟疑着,仿佛用上了很大的勇气:“我如果说……我要你,先生也肯给吗?”商别云完全笑出声来:“要我?要我一个山海不容的废人做什么?你难道不是为了渺儿来的?不是为帮魏澜搜拢混种,才费劲千辛万苦找上门来的?”程骄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坠到极渊中去,坠到仿佛被万年极寒的冰块包着,让他无法吐息。不是为了商别云的讥讽,而是为了他那句,废人。他强压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商别云笑着:“我是来帮你的,先生。让我帮你,只有我能帮你。”商别云冷冷地看着他,程骄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,可对上商别云那样的眼神,他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,想要躲开。二人之间,沉默了许久。“你不会是爱我吧?程骄?”商别云带着笑意,问出了声。程骄仿佛突然被日光晒到的暗鬼,仓皇之间抬起头来,求救一般,去看商别云的眼睛,却只在其中,看到了讥讽。“是。”他的脊梁承担不住这一个字,塌了下来。整个人一下子变了,像是从朝气明媚的少年,变成了垂死的老人。“是。”他这样说着,低头不再去看商别云:“我爱先生,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。”“先生觉得可笑吗?可笑就笑吧。我管不住自己,也不打算管。而且已经打定主意,再也不会离开先生身边了。”他忽而抬起头来,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,脸上又挂起了笑:“先生打算拿我怎么办?”“爱我?那可太好了。”商别云将两个字放在舌尖玩弄着,忽而弯着眼睛,轻轻一笑,眼睛下面的痣跟着动了:“有爱到愿意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程度吗?”程骄一直都很喜欢商别云的笑。他正经笑得时候不多。偶尔笑的时候,都是冲着别人在发狠。那样的笑容,危险又漂亮。程骄从来都不知道,这个笑容可以这样杀人。他轻轻摸了摸渺儿的头,忍着心头的痛,也还给商别云一个笑:“我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送给你杀的。死了之后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样说话吗?先生就算想杀我,也不要这么犯懒。至少多花些心思吧。比如……我在床上,就不怎么设防。”商别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,狠狠地看了他一眼。丛音眼神滴溜溜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,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去了,没有说话。程骄不敢让这样的气氛停留太久,怕把商别云早早地惹急了,将表情沉肃下来,岔开了话头:“所以,先生,让我帮你吧。你,你们,现在都很危险,只有我能帮你们。”商别云果然被他的语气吸引了注意,好看地皱起了眉:“你别只说这些没用的。展开说说,什么危险?”“先生没发现吗?不管你们怎么换地方、怎么隐匿行迹,都会有追兵追上来,而且追来的时间,越来越短?”商别云咬了下嘴唇,没有答话。程骄的眼神在那片嘴唇上扫了一眼,喉结上下动了一下,接着说:“先生是不是也觉得奇怪?以为是靠无藏楼的财力与眼线吗?我曾经也这么以为。我在荒岛蜕完鳞出来之后,找了先生一年,但苦于没有手段,相当于大海捞针,完全找不到先生的踪迹。后来我对自己的域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,就顶着风险,找上了魏澜的人。”“毕竟有无藏楼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据点在这里,他们的人要有迹可循得多。我在无藏楼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,跟了一两批人,逮住了几个,想办法问出了一些东西来,摸清了一些门路,这一次才抢在他们之前,找到了先生。”“就是说,”商别云开口:“马上就有一批魏澜的人,要来了?”程骄点了点头:“本来想把他们全部杀光的。但在明不如在暗。把他们杀光的话,魏澜会察觉到我,不如将他蒙在鼓里,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好反咬他一口。”“还有多久?”“最快……明晚。”能提前魏澜的人一天,独自找上门来,商别云心中清楚地很,程骄绝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简单。但事关众人,包括渺儿的性命,由不得他不谨慎。“你将魏澜的手段告诉我,算我欠你一个人情,就可以走了。”他冷冰冰对着程骄说道。“先生!”程骄有些着急:“你的处境我都清楚!此时是在用湛明的域勉强做着拖延吧。只不过众身施展需要媒介,强行施展,也只是勉强,很难尽到全功。我与湛明打过照面了,他身上灵气稀薄,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等湛明倒下呢?先生还能用上什么手段?一众人中,唯东渊有些战力,其余皆是弱小。如何防丛音的域,还是我从打探到的情报中学来的!且魏澜清楚了先生的长处,这几年正在疯狂搜罗混种,用来对付先生。先生一人之身,能撑到几时!”最后一句话,几乎是嘶喊出声。程骄哑着嗓子,再次轻轻问道,仿若乞求:“让我帮你吧,好吗?先生?”沉默了片刻。“魏澜的手段,他是怎么能找上我们的,告诉我。你是听不懂话吗?”商别云的声音再次冷冷砸下来。程骄的话堵在喉头,片刻之后,卸下了一口气,叹息着:“是渺儿。”商别云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。“他的手上,又探寻混种血脉的手段。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并没有探清,据说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不过,混种稀少,他这些年来能陆陆续续收集这么多,其中肯定有些门道。他探寻混种的痕迹,每找到一个线索,就会派出一队人。是其他混种也不亏,直接带回无藏楼。存世的混种本就不多,一个个试,总有一个能试到渺儿……”“所以,这几年他找到我们的速度,越来越快。是因为无藏楼外存世的混种,越来越少了……”“所以呢?”商别云突然抬起眼来,眼神沉沉的,一丝生气都无,直刺向程骄:“你第一次时间将渺儿抢到怀里,是想直接将他灭口,帮我除掉这个隐患?”程骄在心底,对着自己嘲讽地笑了一下:“在先生心中,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”商别云一滞,不过抿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程骄将渺儿向上托了一托:“我的提议,是由我带着渺儿,离开你们这群人。魏澜不清楚我的域,对我无法防备,我带着渺儿,总能周旋几年。这样,剩下的人便彻底安全了。等渺儿成年之后,看看他能不能在海中生活,如果可以的话,便直接放他归海。这也是你原本的打算吧。”商别云张了张口,想要说什么,程骄直接打断了他:“我知道,我一个人带着渺儿走,你不会放心的。你觉得我会直接把渺儿交到魏澜手里。所以我的提议是,你也一起。我们两个人,带着渺儿,一起过这一关。”商别云闭上了嘴,看着程骄,神色复杂,沉吟着,没有说话。丛音闷头听了半天,此时终于忍不住了,拽了拽商别云的衣袖:“爷,别信。我看分明是他图谋不轨,用渺儿做幌子,甩开我们这些人,打算趁着独处,占你的便宜。”声音虽轻,可院子不大,三个人都知道程骄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程骄面上没有动,商别云的耳朵却一点点红了:“滚,丫头片子,胡说什么。”丛音皱了皱鼻子:“他自己说爱你啊,你俩在这爱来爱去的,又没避着我。我还不想听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