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焘别扭地熬了个余时辰,在晚膳时分,终于按捺不住。他捂额,语气微恼:“去,传话,就说朕龙体抱恙,宣她侍病!”
“诺。”宗爱弓腰,乖顺地退了去。
郯郡徐府,芜歌正和侄女们玩着骨牌。小乐儿来了北地,与堂姐妹们团聚后,性子又开朗了回去。她嬉笑着摊开雪白的掌心,落下一对骨牌来,冲芜歌挤眉弄眼:“天牌对。姑姑,你又输了。”
“小财迷。”芜歌浅笑着拨了一小撮金瓜子过去。
小乐儿掌心一旋,收进荷包里,却是一手搀起一位堂姐妹,笑道:“见好就收,落袋为安。今日就到这里。嘻嘻,我们先走了。”说完,三个小姐妹笑作一团,携手退出房去。
“这些个小家伙。”芜歌笑嗔,撂开手中的骨牌,揉了揉眉心。
婉宁拂开主子的手,替她揉起太阳穴来:“主子您就是宠着她们,把把都让着,明明自个儿可以胡的。”
芜歌眯着眼,笑了笑:“难得她们开心嘛。”
“这几个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,都不晓得她们的姑姑是骨牌圣手。想赢你,恐怕还得修炼半辈子。”是庆之,不,是总管宗爱笑意盈盈地进了屋来。
芜歌睁眸睨他一眼,这身淡灰色宫服当真是膈应,她移眸,时下,又觉得太阳穴一紧,她蹙眉,抬眸瞥一眼婉宁,只见那丫头一脸羞窘和无措。
芜歌暗叹一气,拂下婉宁的手:“去沏壶茶来。”
婉宁福礼,红着脸,疾步退了去。
宗爱坐在牌桌前,随手拨弄着两块骨牌,笑道:“姐姐好雅兴。陛下可就惨了,这一路赶得急,困乏少眠,临近郯郡时从马上摔下来了。”
这样添油加醋的谎话,芜歌一眼就识破了。她不以为意地夺过他手中的骨牌,一块一块整齐地叠进骨牌盒里:“那宗总管应该去请御医,来我这里做什么?”她瞥一眼那:“既然自称是民妇,那你是何人的妇?”
芜歌微怔,秋水眸子略有不解地看着他。此番再见,她总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不同了。眉眼阴郁了,连说话都有些莫名的阴阳怪气。
芜歌自觉早已勘破世事,心静如水。她能屈能伸地跪下下来,微微垂首,诚心请罪道:“民妇确实犯下了不赦之罪,陛下恼怒民妇,也是人之常情。无奈无辜之类的说辞,民妇不愿说,陛下也不屑得听。民妇自认不堪为母,可血浓于水,民妇终究还是想守着二皇子成——”
“你明明知道朕想听什么!”拓跋焘再隐忍不了,沉声打断她。他手中的宣纸被紧得吱吱作响,心口也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平着:“说句你心里有朕,有晃儿,有那么难吗?啊?”
芜歌被这丝毫不掩怒意的质问喷了满脸。她的脸色褪得有些苍白,可抬眸时,目光依旧清淡无波:“破镜难圆。摇尾乞怜,不是我的性子。委屈求全,也不是陛下的性子。与其纠缠不清成为一对怨偶,倒不如洒脱一些。”她敛眸,双手伏地,深深地叩首:“思来想去,这是两全之法。求陛下成全。”
拓跋焘早已气得双眸泛红,死死盯着她,只恨不能生吞了她,纳入腹中,如此便可长长久久永不分离。当脑海冒起这个念头时,拓跋焘自恼愈甚。他揪着手中的宣纸,指着芜歌,气得声线都微颤:“徐芷歌,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有恃无恐?!”
芜歌依旧低垂着头,声音却和暖下来:“陛下息怒,别气坏了龙体。”
拓跋焘闻声更加气恼。他几步腾到她跟前,只恨不能当真生吞了她。他一把拽起她的胳膊,将她整个人都半拎起,另一只手强摁着她的腰入怀,埋头就啃吻起来。
芜歌并不挣扎,任他狂乱地蹂躏着。她思量了一夜,南下也好,北归也好,统统都在她计划之内,她唯一不曾计划的是自己的归属。
建康一年,她都在虚情假意。她倦了,不屑也不愿再假意下去。
更何况,破镜难圆,覆水难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