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”萧裕立即盯上去问:“这么说,这是确有其事了?”
“这……”萧玉不愿出卖宗本,但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先择出自己,“有没有其事,我不知道。反正与我无干。”
“胡说!”萧裕脸色一变,厉声喝道,“怎么与你无干?宗本不是叫你派心腹与秉德联络,还说你是他的故旧,必无他意?宗本还交给你一匹黑马,一件白袍,充作标识之物,并约定近日在围场内解决……”
这不是明目张胆地造反吗?这可是灭族之罪啊!萧玉吓得瘫倒在地,哭喊着:“冤枉啊,冤枉啊!我家有八十岁老母,望大人垂怜……”
萧裕暗笑,这么一会儿就让老母长了十岁。他俯下身对萧玉说:“只要你在这诉状上签字画押,我就赦你无罪……”
萧玉直勾勾地看着萧裕,似乎很难辨别他的话是真是假。
萧裕见他不相信,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实话告诉你,是皇上认为宗本诸人不可留,欲加以反罪,令你主告其事。”
萧玉还是不相信他的话,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,无动于衷。
萧裕恼了,恨恨地说:“那你就跟宗本他们一块儿死吧!”
萧玉这才回过味来,急忙叩头,“愿遵大人之命……”
萧裕订正说:“这是圣命。”他让萧玉在诉状上按了手印,然后又交给他一张纸,“宗本等人的罪状都在这上面写着呢,待会儿见了皇上,你就照着这上面写的说,不要说错了。否则会祸及你们全家。”
萧玉点点头,接过诉状。萧裕叫他穿好衣服,便带他去见完颜亮。
完颜亮听萧裕说萧玉有机密事禀奏,便在内书房接见了他们。萧玉按照诉状一字不差地把宗本如何谋反的事,说了一遍,然后又说,“臣恐怕围场日近,自己官职卑小,不能亲奏,便告诉了秘书监萧裕,请萧大人代奏。”
听了萧玉的话,完颜亮半天没有吱声。萧裕以为他在怀疑这件事的真伪,便在旁边说:“萧玉出入宗本家,亲信如家人,他的话是可以相信的。”
完颜亮暗想:“我相信不相信不重要,关键是朝臣得相信,天下人得相信。”他仔细分析分析,认为这事虽然还有不少纰漏,但总的来说,还是可以说服众人的,因为萧玉与宗本交情深厚,这是人所共知的,就怕萧玉这个人经不起推敲。于是他一脸严肃地问道:“你说的都是真的吗?若有半点虚妄,就是诬告朝臣,欺骗皇上,那可就是死罪啊!”
最后一句话完颜亮把声音提高了八度,把萧玉吓得一哆嗦,他的脸腾地红了,慌忙低下了头。他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,还做不到像萧裕那样,把假话说得跟真事儿似的,脸不变色心不跳。
萧裕赶紧给他打气儿:“有皇上替你作主,你还怕那宗本不成?”
萧玉知道,事已至此,他没有退路了,就是现在改口也不行了,那也是欺君之罪,而且还可能被说成是宗本的同伙,灭门九族。他狠狠心,一口咬定:“句句都是实言,现有宗本作标识的白袍黑马为证。”
完颜亮笑了,他已经看出这是萧裕一手导演的把戏,但无懈可击,心里暗暗高兴,便向萧裕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。
萧裕自然明白,他立刻跪在地上说:“臣为皇上愿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言外之意是“我为皇上什么事都愿意做,哪怕是出卖良心。”这是个双关语,既是邀功又是请战。
完颜亮点点头,萧裕让他下定了决心,对待太宗诸子,绝不能像完颜亶那样姑息,削弱不了他们的势力,就来一个斩草除根,不留后患!他咬着牙,一字一句地说:“传朕旨意,请宗本、宗美等人明日围场击鞠!”
也许是凑巧,也许是天意,出现在围场的宗本、宗美还有唐括辩等人竟然是一色的白袍黑马。击鞠队穿一样的衣服,骑一色的马,是为了击球时容易分辨,这本不稀奇,稀奇的是他们真的是穿着白袍,骑着黑马,这让完颜亮有些迷惑,难道他们真的要谋反?萧裕也暗暗称奇,“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,该着他们倒霉!”
完颜亮登上祭祀台,鸣鞭报时,杀马,取血酒,祭祀天、地、山、河。祭祀结束,击球仪式开始。
宗本率领黑马白袍的击球队,刚要进场,殿前都点检忽土忽然大喝一声:“将这些骑黑马穿白袍的乱臣贼子拿下!”早已潜伏在宗本、宗美、唐括辩等人周围的卫兵一拥而上,将宗本、宗美、唐括辩反剪着手捆了起来。
全场哗然。
有人高声问道:“太傅何罪?”
萧裕带着萧玉,牵着一匹腰上还搭着白袍的黑马走上高台。
萧裕大声说:“宗本谋反,这黑马白袍就是证据,萧玉就是证人。”他叫萧玉面朝众人跪在高台上,揭发宗本。
萧玉艰难地一字一句背诵萧裕给他的那张“诉状”……
宗本不服,高喊:“诬陷!诬陷!”
“诬陷?”完颜亮冷笑道,“如果不是萧玉先来禀奏,朕今日就是你宗本的刀下之鬼了!”他一挥手,“将人犯押入死牢!”
宗本一行二三十人都被五花大绑,押出围场。
完颜亮见萧玉还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,他知道萧玉是个儒生,做这样的事与他的人生信条有悖,心里会很痛苦,便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背说:“难为爱卿了。”
皇上能这般理解和体谅一个臣子,让萧玉很感动,心想:“忠义不能两全,能为国家除害,为皇上分忧,就算背信弃义一次,也值了。”